浮生七年风与海

 

浮生7年风与海

2009年至2011年间,我的人生出现了重大转折。

这之前我一直在建筑业厮混,已经十年。

2003年至2005年间,我的生意不顺,到了绝望的底部,或穿底击破清损线跳楼,或谷底反弹。

实际上没有反弹,底部横盘了五年半。

1990年代青年人的骄傲,在外资企业镀金的光芒,在野蛮的市场丛林里,磨损成了沙砾。

一块砖就是一块砖,变不成高楼大厦。

我后来告诫青年人,想要从商的,建议他们去小公司做学徒工开始,所有的事情都做。然后有机会再去大企业见识两年,要么一直做下去,要么看看就走。

欧美企业润物细无声的把员工驯化成了零件,其实教育体系也是培养打工人的系统。后来东方的教育系统接受了西式教育,也就心知肚明的把人训练成砖块。

再从中挑选人才,全面训练,培养成精英。

无论是古希腊古罗马时期的哲学学徒,还是春秋时期的百家老师,实际上在教育子弟时,都是在全面的培养,从为人处世到学识到武器到音乐艺术到社会管理能力的培养。

中国的私营企业最初是不知道的,他们追求效率和成本,一个人希望化作无数个人使用,丢给他们去做所有的事情,也就给自己培养了无数的人才和对手。

我后来遇见许多从私企出来创业的,或学徒工出身,或大学毕业后混迹私企得到老板赏识,给与资金和资源支持的,无一不比我们这样从外企或国企出来的人强悍百倍,成功率倍增。

而我只剩下骄傲和装逼。

对世道的傲慢换来糟糕的结局,后来在破产中,我开始俯下身子,从泥沼里爬起来,开始做泥瓦匠木工油漆工到包工头,才重走福建人孩子15岁开启的学徒工生涯。

同时我想知道这世界怎么了,于是自修经济学。

此时天生的一个才能帮助了我,那就是我的写作天赋。

我曾在小学四年级写出现代诗歌,却被班主任认定是抄袭的。即使她是喜爱我的。

我也被高中的语文老师兼班主任打击,以至于高考时语文成绩是最差的,物理和数学是超级的好成绩,在语文和英文接近覆灭时,以一本重点大学的分数线进入大学。

此时我在网络上的写作,尽管经济学的知识困乏,却因为笔触的犀利,触动了无数的读者。

这帮助我在2009-2011年间迎来人生的契机,出版了三本财经畅销书。

畅销书的定义不是我说的,而是当时的编辑告诉我,财经领域这样的销量就是畅销书。

上百万的写作者,7成要靠自己付费出版,而我却能拿到初版和再版的稿费,后来还被人盗版的经历,表明我是个小有成绩的写作者。

于是产业误以为我是理论高手,召唤我去大宗商品行业厮混。

此时的人生乏累,我的身心都没有舒缓,很快被新行业的波涛汹涌卷进肾上腺素刺激的亢奋与高潮中,掩盖了心灵深处的疲惫和创伤,仍在缓慢的流血。

因此在大宗商品行业,我从野生的状态进入,获取了与我能力不匹配的金钱和资历,同时我对系统的担心,始终在政治抑郁症的边缘徘徊,因而在2014年我虽然创立了新的公司,想要建立人工智能分析金融数据的雏形,因为我并不懂技术,也没有招到足够的团队成员,在耗费了金钱和精力后,中间不得不去寻求传统咨询的利润和私募基金的运营,试图去支撑这个公司。私募基金其实是压倒骆驼的稻草,内心深处从未有机会治疗的创伤,随着父亲的脑梗爆发,孩子读书不适应高压和过敏导致的严重病症,统统袭来式,基金技术系统的不匹配,与自身能力的不足,全面爆发。

引发了自我的放逐。

我先去了美国,住了大半年,后来又去了新西兰,最终我在某天带孩子去面试某国际学校成功后,开车望见前方铺天盖地如瀑布一样流淌的雾霾,内心的绝望到了顶点。

当夜我对妻子说,我们去普吉岛吧。

因为普吉岛是中南半岛唯一没有雾霾,且有数家国际学校的府。

我下一周买了飞机票,人生第一次到了普吉岛,在日光下行走,汗流浃背,预定了学校,在学校附近找了房,回来准备资料安排签证。

逐渐遣散了公司成员,清盘了基金。

悄悄的走了,挥一挥衣袖,留下一堆期货业内的不良名声,得罪了一众朋友,伤心了父母,他们原指望最小的儿子养老送终,我陪伴了20年,磕磕碰碰。

家姐和父母都无可奈何,商量了很久,父母在期待我回头二年后未果,终于跟姐姐去了山东。

这拯救了他们的生命,因为2020年的5月母亲犯了心脏病,2022年的五月又犯了心脏病。

彼时因你我知道的原因,他们会被医疗挤兑,会无法抢菜。

而家姐是医院的副高。

在普吉岛最初的两年,我焦虑与晦暗的心理,并没有缓解。以至于延申到孩子身上,她因为英文的不够而在学业和校内社交上都处于弱势,也和我一样焦虑灰暗。

直到普吉岛的阳光晒散了乌云,雨季的水归于大地,绿色的植物丛生,海浪里帆船静静的飘过。

我面对泰人邻居的微笑,马路上汽车司机的礼让,人们隐忍的生活状态,日复一日,年复一年,时局的变迁,人们来来去去。

女儿的中国同学都不见了,突然间有了一群不同国家的朋友,她们似乎没有中国孩子的心思曲折,对人善意通透。

我突然间不再着急于她的学业和融入,她也就是改善了学业和融入了。

笑容和平和来到了我们家。

妻子也从身心的亚健康恢复,慢慢的展现积极的气场。

一条狗来到我们家,它战战兢兢的钻进我怀里,被我一只手抱着驱车回到家里。

长大成一只吵闹的精力过剩的大狗。

我重新研究宏观经济,从现货的角度看待大宗商品生意,虽然距离行业已久,国内的领域疯狂的进化。

或许我有些钝感了,或许我从未彻底的领悟。

但我隐约的触及时空中蓝色的果冻,手试着穿越那一侧的时空,放开思绪,让思维触及数字流淌的金钱大河。

我耐心的等待,不再追逐成就和结果。

女儿迎来了申请大学的时日,她获得了四所大学的offer

我照顾她,等于照顾我自己。

孩子成长的过程中,我也在修补整个前半生。

这对她是不公平的,原生家庭里的父母并不是完美无缺的,而是充满了跌宕起伏的人生,席卷了孩子的整个少年时段。

或许某些时间里,她看着父母相互拥抱的画面,能否安抚她在不停迁徙中的不安全感。或许最近四五年里,父母不再干涉其学业,给她留下社交的空间,帮助她抹平前两年的成长障碍。

我不知道,我尽力弥补自己的失误。正如朋友二年多前建议我移居加拿大,让孩子能够读更好的加拿大高中,我思考后放弃,因为我觉得女儿有当下的朋友们,对她剩下的高中生涯至关重要。

学习是终身学习,暂时哪怕有缺憾,也无所谓了,人生的路实在太多,神从未堵塞任何一条路。

她即将读大学,与父母渐行渐远。

我需要做些事,继续中断的旅程。

学而时习之,以金钱论断。

并非金钱的欲望,只是一杆标尺。

人生中最平和的七年,瞬间过境,那日里,我写道:

知君得此一醉,十年浮海一声轻。

送给过往的自己。

晚安,安达曼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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