安达曼文集:离开大理
离开大理
2010年我进入了大宗商品领域,凭借的是半吊子的经济学水准,不免彷徨,尽管运气好,判断对了一些行情,很难说是自己的才华,还是运气。
或许只有些勇气。
这是仅剩下的勇气岁月。
在经历了十年的生意场奔波之后,疲惫不堪,勇气陪伴着我度过最初的二年后,我就对这个风险巨大的行业有了太多的谨慎,以至于知识储备不够用了,经验更无从谈起。曾在数百个城镇行走的体验,生意场上的倾轧,又让我对整个主流社会充满了戒备。
我的文字充满了黑暗面,吸引了许多同道中的读者,也把自己和亲人引向心理的边缘。
由于工作的变动,我到了云南居住,开始在丽江和大理徜徉。
这个区域是边缘人群的心灵胜地,躲避红尘的人隐居在此处,又吸引了大量游客来到这里,于是商业追逐着避世的人们,形成了古怪的奇观。基于生存的需要,这些避世的人、心理处于边缘的人,也开始做客栈、酒吧等生意,不可避免的就把辞别红尘的心思又卷了进去。于是疲惫的心理更加疲惫,哪怕是洱海周边的乡土人情远远好于主流社会的乡土,利益的介入,心思各异的人群,孤寂的晨晚,以及不断骚扰避世人群的强力人士。
有住在乡村被村长派人殴打的作家,有咖啡馆被人侵占的伴侣,有被欺诈投资的客栈投资人,有合伙生意不断的摩擦,有地方流氓打伤的游客,有抽刀的导游。
大理似乎要比丽江纯朴一些,似乎没有那么多嘈杂的俗事,但日益昂贵的地价,饥渴的投资者,叶公好龙的游客,生存边缘的压力,处在灰色地带的商业模式,与尘间政府相处的微妙,直到意见人士携带来的不仅仅是风霜,还有冰冷的力量围堵。
突然间,一个田园风光里的陶渊明式的山海,风花雪月的洁净故事,就把尘世里的金钱、权谋、博弈、风潮裹在日月下,扑面而来。
一些真正的避世游民,搬迁的更偏远,我熟悉的一些人甚至去了尼泊尔。
我则很快以对经济学的治学直觉,发现了普天之下,哪怕是太平洋之间的荒僻小岛,狂风暴雨和海涛洗劫的白色沙滩上,也弥补着人类无所不在的踪迹,权力和商业的触手无处不在。偏远之处的乡情更加闭塞保守,更加斤斤计较,排斥外来人。文化上的寂寞更加枯寂。
于是我离开大理,没有再去梗偏远的地方,而是到了上海这个一线大都会的边缘,在一个湖区小镇上居住。
哪怕是距离上海仅100公里处,一小时车程的距离,人文也迅速的变的混浊,往来也迅速的降级。
我在古宅墙上的几十盆花草,一个晚上就被摧毁殆尽。门外红桥上的桥板和扶手,被一个个的拔除。房东是当地的治安领导,曾告诫我小心镇上的吸毒者。只是他没有提醒我,居住在此处的人群是如此容不得美好。
失望之际到彻悟,古语说:大隐隐于市。
真正的隐居,应该是在太原路的陈旧院落里,有个隐蔽的院子,附近有着各色小店,有着可谈文化的皮匠,可谈古典的自行车修车匠,可讲述自然的生面包店,有书店、艺术馆、博物馆、美术馆、话剧、交响乐与Jazz、古琴与昆曲的街区。
清晨一个人走出来,在简陋的二平米小店吃一碗豆浆,一根油条。
晚间在一个苍蝇小馆子,熟悉的老板默不作声,温一壶黄酒,盛一盘花生米和黄泥螺。
自己在那里自斟自饮,直至月升。
然后在自家的小院子里,木色的茶盘上,煮一壶白茶,静静的啜饮,倾听世界毁灭。
随便气候变暖、地缘战争、权力与金钱厮杀的声音,淡淡然消失在无常无间的尘世。
只是这样的大隐于市有个高昂无比的价格,除了价格,还有尘世变动的街边小人物,突然间获得了权柄,就能把脆弱的平静打碎。
我看老了世界,于是就只有步数百年潮州人、广府人、客家人、福建人的后尘,下南洋了。
如金庸笔下的袁承志,带着两个美女,一帆大船,去了大洋深处的孤岛。
这个岛只不过大俗入市,有着古典人情往来,有着各国鬼佬番仔,有着晨宣暮祷的大声喧哗,有着街狗与机车在深夜的轰鸣犬吠,有着牛群啃咬的草地,有着凶猛的眼镜王蛇不时上门拜访,有着咖啡馆、酒吧、夜场、音乐,有着隐忍的愤怒的本土人情,有着计较金钱的官吏和小商小贩,有着安静谦让的开车人,有着小院子、阳光和木瓜树。
还有着小国寡民的肆意躲藏在道路上,无人窥视。
万年洪荒之中,有着这样一个岛,一座城镇,一座山,两个湖,老牛、鸡、孔雀、猫与狗。
以及一切现代。
于是才可以避世。
2010年赶上大宗商品暴涨,确实不得了,付海棠还有很多大佬都是那个时候出来的。他们能再重复一遍吗?不可能,因为这个是机遇和运气共同造就的。我现在正在这个漩涡里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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